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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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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2 章

旭日東升時, 蔔幼瑩才剛剛睡下。

昨晚說流過汗再去沐浴,可一整夜下來他們壓根沒停過,一場結束後休息不到片刻, 下一場又開始了。

經過這段時日的鍛煉, 她的身體素質雖算不上大有提升, 但體力卻不似從前那般薄弱。

加上又與蕭祁墨許久不曾親昵, 這次她徹底放飛了自己,一直堅持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, 才終於結束一整晚酣暢淋漓的“戰鬥”。

她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洗漱, 頭剛一沾到枕頭便睡了過去。

由於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主導, 此時的蕭祁墨仍有不少餘力, 下床去打了一盆溫水,將蔔幼瑩的身子仔仔細細地擦幹凈。

體力耗光之後她睡得極沈,壓根感覺不到有人挪動自己的身子, 只依稀覺得周身十分舒適, 呼吸也越發順暢了些。

給她擦完身子, 蕭祁墨便也上了床,從背後摟著她入眠。

許是心情愉悅, 又許是體力消耗了一部分, 這一覺他睡得比往常沈一些, 甚至還做了一個夢。

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夢。

夢裏, 他才十四歲,正如往常的每一日那樣, 坐在書房裏埋頭於功課中。

忽然, 屋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。

他循聲望去, 便見自己的弟弟與隔壁家的阿瑩正穿過游廊,一路有說有笑地走來。

少女路過書房時, 突然停下腳步,透過窗戶與他對視。

他慌忙收回視線,繼續捧起桌上的書本閱讀。

可不知怎的,他心跳得厲害,書本上的字仿佛會跳舞似的,他一個也看不進去。

下一瞬,耳邊響起歡快的腳步聲,似是有人朝他小跑而來。

“祁墨哥哥!”少女扒著窗沿,揚起一張櫻桃小嘴沖他笑,“明日便是我十二歲生辰啦,你可有給我準備禮物?”

他楞了楞,還未說話,祁頌倏然上前道:“我哥才沒時間給你準備禮物呢,先生給他安排的功課都快比山高了。”

蔔幼瑩撅著嘴唇輕哼一聲:“這麽多功課我怎麽不見你做呀?你和祁墨哥哥不是同一位先生嗎?”

“切,我才懶得做呢,反正做了也是錯的,最後都要罰我,我還做它幹什麽。”蕭祁頌抱臂倚在一旁,神情懶散。

少女再次將目光投向蕭祁墨,繼續笑道:“祁墨哥哥,你到底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呀,我可是每年都給你準備了呢。”

他微怔一瞬,想起了往年她送給自己的那些生辰禮物。

去年是一只小王八,寓意壽命長長久久,可惜她弄出來玩時被蔔伯伯的馬不小心踩死了。

前年是一幅她親手畫的財神像,可惜十歲的阿瑩並沒有畫畫的天賦,那幅歪七八扭的畫不知被母親放在了哪兒。

再大前年,則是一摞全系列的話本子,他倒是放在書架裏好好珍藏了,可惜後來被父親發現,罵他不務正業順便將自己打了一頓,然後便拿走了那摞話本子,至今也不知父親如何處理了它們。

再往前,阿瑩便沒有送什麽了,她那時太小,只在之後長大些才知道送他生辰禮物。

回想起這些,他沒好意思跟她說那些禮物最終都沒有好下場,只點了點頭:“嗯,準備了的。”

聞言,蔔幼瑩圓溜溜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:“是什麽呀是什麽呀?”

“額…”

“現在說了還有什麽驚喜?”祁頌替他說道,“你明日不就能知道了。”

她撇撇嘴:“那好吧,不過祁墨哥哥送的禮物我一定會喜歡。”

“他還沒送呢,你怎麽知道你就一定會喜歡?”蕭祁頌略有不滿地微微蹙眉。

蔔幼瑩揚起下頜,輕哼一聲:“我就是知道。祁墨哥哥送禮向來都是投其所好的,哪像你,我才不要什麽馬鞭呢!”

馬鞭是去年祁頌送她的禮物,他記得很清楚,當初阿瑩看見那馬鞭時,滿是期待的眼神頓時僵在了臉上。

隨後瞪了祁頌一眼,將那馬鞭轉手送給了蔔伯伯,不過卻被蔔伯伯當場教育了一番,讓她不要把別人送她的生辰禮物轉手於他人。

她便只好垂著腦袋灰溜溜地收下了那條馬鞭。

但許是生辰當日被蔔伯伯教育了一頓的原因,她對這條馬鞭印象既深刻又十分不好,以至於這次生辰的前一個月,她便在祁頌耳邊念叨,自己不要他喜歡的東西作為禮物,而要她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祁頌痛快答應下來,可他知道,自己這個弟弟根本沒聽進去。

因為他在前幾日曾看見,祁頌不知從哪弄來一條牛筋,血淋淋的,似乎剛從一頭牛身上抽下來。

他問祁頌拿這個做什麽,祁頌說他要做弓弦。

不用繼續問下去他便知道,明日祁頌送她的生辰禮物,肯定是一張彎弓。

但知道歸知道,他卻是不能告訴阿瑩的,畢竟怎麽著那也是弟弟精心準備的禮物,還是不要說穿為好。

蕭祁頌絲毫不知兄長思緒,正急著為自己正名道:“那馬鞭可是我買了牛皮親手制作而成的!我手都要磨破了你竟然不要?哼,明日不送你禮物了,反正你也不喜歡。”

阿瑩張了張嘴,不知因何猶豫了一下,原本想說的話等說出口卻變了副模樣:“哼,你不送就不送,我才不稀罕呢。”

說完,視線撇了一旁的蕭祁墨一眼,想是為了故意氣他,又立即補充道:“反正我有祁墨哥哥送的禮物,他肯定會送我喜歡的。”

話音剛落,祁頌倏忽朝他皺眉瞪過來,氣呼呼盯了兄長一眼,又再次看向阿瑩:“我哥才不會送你喜歡的!我們都是男子,誰要買你喜歡的那些首飾衣裳,讓人看見了不得笑話我們?!”

蕭祁墨立即蹙起眉,低聲提醒道:“祁頌,你說話有些過分了,快跟阿瑩道歉。”

他話剛說完,扁著嘴的蔔幼瑩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蕭祁頌瞬間慌了,急忙哄道:“你別哭啊,是我不對,我不該那樣說話,你快別哭了。我送你你喜歡的,好不好?”

他擡手想給她擦眼淚,兄長卻隔著窗戶拉了阿瑩一把,從懷裏抽出帕子,輕輕擦拭她掉下的淚珠。

“阿瑩乖,祁頌他一定會送你喜歡的禮物,方才那些都是氣話,我們不與他計較好不好?”

說完,他又看向祁頌,故意當著阿瑩的面教育道:“都十三歲的人了,怎麽還像七八歲的小孩兒一樣?阿瑩都比你成熟。”

他這話說完,少女果然停止了哭泣,鼻音濃重地附和他:“就是,祁頌幼稚死了,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!”

對面的少年也露出幾分委屈的神情,本想為自己辯駁一下,可看著阿瑩哭紅的雙眼,他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說。

蔔幼瑩仍在抽噎著,他便使了個眼色,讓祁頌去拿些點心過來哄她,然後自己將阿瑩領進書房,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補充水分。

十二歲的身體哭一會兒便覺得累,她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飲茶,待一杯空盡,他便拿走再給她倒滿。

阿瑩的心情終於平覆了些,濕漉漉的眸子望著給她倒茶的蕭祁墨,忽然揚起唇角淺淺笑了。

他擡眸看向她:“笑什麽?”

她吸了兩下鼻子,小聲回道:“我想起阿娘同我說,我將來嫁人要嫁一個會照顧我的。我問阿娘怎樣才算會照顧我,她說,至少要會為我端茶倒水。”

正端著茶杯向她走來的蕭祁墨倏然頓住了腳步。

他看見阿瑩從帽椅上跳下來,一雙小短腿快步跑至他面前,仰著臉笑盈盈地問:“祁墨哥哥,不如我長大後就嫁給你吧,你會照顧我嗎?”

少女天真地眨著杏眸,那一瞬間,他聽見自己的心臟似乎跳漏了一拍。

也正是在此時,蕭祁墨睜開了雙眼。

燦爛的陽光從窗戶灑進屋內,他瞇了瞇眸,睡意漸退後,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夢見了小時候。

伸手摸了摸身旁,空空如也。

看來阿瑩比他起得早。

蕭祁墨撐起身,正要下床,房門倏然被人推開,端著餐盤的蔔幼瑩走了進來。

“你醒啦,快來嘗嘗我做的午膳。”餐盤裏一共只有兩個菜和兩碗米飯,被她一一擺放在桌上。

他楞了一下:“你做的?”

“是啊,我親手做的。”她得意地笑著,“雖然不是特地學的,但也在阿娘身邊耳濡目染了那麽久,味道應該不差。”

他起身走過去,看了一眼,是一道清炒黃瓜片和糖醋排骨。

僅看色相是不錯,但味道就不知道了。

“好啦你快去洗漱,我等著你一起吃。”她握住著他雙肩推動兩步。

蕭祁墨嗯了聲,徑直去了凈室。

片刻後,換了一身衣服的他筆直坐在蔔幼瑩身旁,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夾起一片清炒黃瓜,將其餵入口中。

“怎麽樣怎麽樣?”她盯著對方咀嚼的動作,迫不及待地問。

蕭祁墨淡定地將食物吞下去,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,倒是唇角略微上揚了一點弧度,回道她:“不錯,就是稍稍有點鹹。”

“鹹嗎?”她趕緊嘗了一口,旋即擰緊了眉,“嗯…好鹹。抱歉啊,我不確定要加多少鹽,便加了三勺,沒想到會這麽鹹。”

“沒關系,這次有了經驗,下次便能做出完美的清炒黃瓜了。”

他的安慰蔔幼瑩十分受用,又笑著指了指另一道菜:“那你再嘗嘗這個,我煮完還放了糖,應當不鹹。”

另一道是糖醋排骨,其實不應當放鹽的,不過也無所謂了,糖和醋如果放得夠多的話,味道會蓋掉鹽的鹹味。

於是他又夾了一點餵入口中,糖的甜味迅速在味蕾上彌漫開來,沒有鹹味,但也沒有醋味。

好甜。

瞧著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,蔔幼瑩頓時緊張起來,連忙問道:“怎麽樣?還是很鹹嗎?”

蕭祁墨還未開口回答,她便等不及答案,自己嘗了一口。

“嗯...好甜啊,不過也能吃,我愛吃甜的。”她彎唇笑起來,轉頭看向他。

見他仍皺著眉頭咀嚼口中的食物,這才反應過來,啊了一聲:“抱歉,我才想起來你不愛吃甜食。”

他費勁吞下去,揚了揚唇角,沒說什麽。

“那這一桌沒有你能吃的了,要不......我們還是出去吃吧?”她提議道。

話落,蕭祁墨握住她的手,柔聲問她:“伯父伯母那邊,應當也在用午膳吧?”

“應該是,這個時辰正是他們用午膳的時辰,要過去蹭飯嗎?”

他點點頭:“嗯,剛好我們四個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。”

蔔幼瑩笑起來,反牽住他的手,與他十指相扣:“那走吧,去我‘娘家’吃飯。”

蕭祁墨怔楞一瞬,唇邊也露出盈盈笑意,修長五指扣緊她的手,嗯了聲,起身與她一同離開了房間。

一起去往蔔宅的路上,蔔幼瑩由此想到幾月之後的中秋,也是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,於是偏頭瞄了他一眼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
“怎麽了?”他問。

蔔幼瑩沈吟須臾,緩緩吐字:“再過三個多月不是中秋了嗎?我在想,到時候我游歷回來,我們要不要......去上京城團圓?”

她之所以提議這件事,一是因為祁頌在那裏,她單單帶著祁墨與自己父母團圓,這不太好,祁頌肯定會難過。

二則是因為,祁墨的父母也在上京城,他們肯定是希望中秋能見到自己兒子的,更何況這麽久了,他的病情也只在書信裏告訴過他們。身為父母,定還是希望能親眼確認他的健康。

這兩個原因裏,其實後者的占比更重。

不過她並未特意解釋,怕自己解釋以後,他以為自己是在故意掩飾什麽,所以幹脆一字不說。

雖然她不說,但蕭祁墨也大致能猜到她心裏所想。

其實他並不介意阿瑩在意祁頌的想法,畢竟經歷過昨晚之後,他已經十分確定阿瑩對自己的心意了。

於是他淡淡嗯了聲,回道:“那我們就去上京城團圓吧,帶上伯父伯母一起,我們兩家也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。”

見他答應下來,蔔幼瑩驚喜地睜大眼眸,立即抱住了他:“太好了!那我等會兒就跟爹爹阿娘說這件事!”

她笑嘻嘻松開他,又忽然想到什麽,喜悅的神情停頓了一瞬,問道:“對了,你今日做了什麽夢呀?我聽見你叫我名字了,還讓我別哭,你夢裏的我在哭泣嗎?”

他楞了楞,原本忘記的夢境現下又想了起來,點點頭道:“嗯,夢見我們兒時的事情。你還記得嗎,你十二歲生辰的前一日,被祁頌氣哭了,我給你擦眼淚倒茶喝,你說...”

他停頓一下,斂目莞爾,黝黑的瞳仁裏柔情似水。

“我說什麽?”蔔幼瑩想不起來了。

“你說,高伯母讓你嫁給會給你端茶倒水的人,你便問我,長大後可不可以嫁給我。”

仿佛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,她亮起滿是興致的眼眸,悅聲道:“啊?還有這種事啊,我一點也不記得了,那你是如何回答我的?”

蕭祁墨仔細回想一番,兒時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顯現。

很快,他便從這些一幀幀閃過的畫面中,捕捉到其中一幅。

烈陽熾熱,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頎長。

蕭祁墨垂眸望著眼前的心上人,唇邊噙著一抹溫潤的笑意,蔔幼瑩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與他互相交匯。

他開口,柔聲說:“我當時回答你,好,你要說到做到,若是你反悔不想嫁了,我便要強行娶你。”

“啊,原來你小時候就這樣偏執啊。”她打趣兒道。

“是啊,不過現在,你的承諾也算是履行一半了。”

“哈哈,那另一半你準備讓我如何履行?”

他歪頭思考了一下,晃了晃與她十指相扣的手:“另一半以後再說吧,我們的日子還很長。”

甜蜜的笑意在蔔幼瑩唇邊蔓延,她晃著兩人緊握的手,與他繼續前行。

“是啊,我們的日子,還很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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